你说我听

你说：“天凉了就多穿点，别觉得显胖就不加衣服。”

你说：“在学校住校想吃什么就尽管买，别为了省钱就舍不得。”

你还说：“成绩下降一点别自责，妈妈从不怪你，你尽力就好。”

你很烦啊，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少了雨露，少了风霜，绝少不了你的唠叨，我都这么大了，哪费得着您天天操心，日日唠叨？您不如学其他母亲成天打打牌、织织毛衣，“行有馀力”再追追剧。没错，已经好长一段时间了，我对你的千叮万嘱有些漫不经心。

小时候，是你每天清早送我上学，傍晚站在校门口张望。对我来说，幸福是每早起来时那碗热气腾腾的面条，是黄昏时你在夕阳下朝我挥手的轮廓，更是一路上听你说起这一天的趣闻时的欢声笑语。买菜时，我双手撑腰帮你讨价还价，惹得你和小贩一阵欢笑，直夸我是好孩子。好孩子？旧时的欢笑声把我的思绪拖沓得冗长，在凌乱的记忆碎片里，我记不清究竟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再也静不下心来听她的闲言碎语。我总是想跑开，跑到她的双臂之外，跑到一个她拥抱不到的地方。

有一回上街，我在琳琅满目的衣服前左挑右选，磨蹭了许久，妈妈只是坐在一旁，不曾有过半句抱怨。我终于挑好心仪的衣服，却听见妈妈和商场经理吵得不可开交，我拎着大包小袋匆忙赶去，才知道原来商场说好的打折只不过是个诱导我们的陷阱，现在怎么都不承认，不肯少一分钱。

经理一脸不屑的叼着烟头，一副漫不经心的姿态像是在嘲笑又一个上当的“傻瓜”。可要强的妈妈哪里会示弱，便与他争论不休，声音更是高了八度。自古最不缺的就是看热闹的人，周围的人或双手撑腰，或成群结队，等着一场闹剧的发生。

这时，妈妈看向大门外，已是夜幕降临，又回过头见我手上刚挑好的衣服，她一时不知所措的站着。看客们的纷纷议论如倾盆大雨，把我们淋得浑身湿透，可我却不曾想要为她撑一把伞来抵御这寒凉刺骨的雨点，反倒觉得她在雨中挣扎的样子狼狈而有失颜面，不觉脸已经红到了耳根。

终于，妈妈牵过我的手向外面走去，还不忘唠叨：“不讲诚信，以后再也不来这里了！”，身后几道尾随的目光让我感到颜面无存，我重重的甩开她的手，冲她喊道：“不就是个折扣吗？至于这样吗？人家都看我们笑话！”她愣了片刻，张嘴要说些什么，我却扭头就走了。

一路上我走在前，妈妈连跑带喊地跟在后面。我一头扎进一个小店，胡乱点了一碗面，妈妈随即跟了进来。

“也不等我一下，走这么快，过马路也不左右看一下再走……”她兀自嘟囔，引得旁边几桌也朝这边看来，我生着闷气不理会她，只是狼吞虎咽，却不小心把汤洒在衣服上。“你这孩子，还像小时候一样，总是和么不小心……”她脱口而出，从口袋里掏出两张餐巾纸，要替我擦拭，我忍无可忍地用力甩开她的手。她呆住了，怔怔地看着我，眼泪分明涌上来填满了眼眶。她迟疑着起身，迈着碎步朝门外走去，步伐匆乱，以至于过门槛时一个踉跄险些摔倒。我几乎同时从位置上跳起想去扶她。可妈妈搀扶着满是灰尘的推拉门，蹒跚地向夜幕里的华灯下走去，只留给我一个疲惫不堪的背影和心里翻涌着的焦灼。

一股莫名的心酸涌上心头。其实是我错了，只是我逃避着不愿面对。她为了这看似微不足道的几十块钱曾付出多少的努力，我不曾知晓；她为什么最终又决定不退货，我不曾想过。而这一切都是因我而起，又是我让她心痛。这世界上最不该对她指手画脚的就是我，可是我却连听她说话的耐心都没有……

那以后两个星期的周末，我都留在学校没回家，不知道怎么去面对。在某个独坐校园的下午时分，我踌躇再三，拿出手机打下一句话：妈妈，我想你做的菜了……”，

傍晚夕阳西下时，天边流逸着金色的光辉，远远就看见妈妈的身影出现在校门，温柔的光芒洒在妈妈栗色的发丝上，那浓郁的色彩如我心头交杂的缕缕甜意。见她在校门口踮起脚尖，仰着下巴朝我挥手，我在远处暗自呢喃：妈妈，对不起。

我跑到她身旁，她轻抚这我的肩头，像要说些什么，却欲言又止。

我说：“妈妈，你要说什么，我听着呢。”

是的，未来的岁月，我都会慢慢学习倾听。倾听我的母亲，倾听她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