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电影《城南旧事》有感:童年依稀梦里寻
编者按:电影《城南旧事》刻画出了老北京的风貌,这让我不禁想起了封存于脑海中的童年回忆。
一部经典的老电影,一张泛黄的老照片,一本静静陪伴了几十年的旧书,或是一纸夹在书中记载了成长岁月的旧信笺,常常使人情不自禁地打开记忆的闸门,岁月往事历历浮现……
周末的读书会上,和朋友们一起欣赏了根据著名作家林海音的自传体小说改编而成的电影《城南旧事》。影片自始至终那怀旧的基调,童真的视野,老北京的风貌,缓缓流逝的岁月以及淡淡的乡愁,教人如何不忆起自己的童年?
地处黄河西岸的陕西韩城市老城区,是我出生、成长的第二故乡。那里四周都是山,就像老舍先生描写笔下的济南城一样,好像是把韩城放在一个小摇篮里。父亲的单位和住宅区是在城区的最北端,背靠着山,是这个小摇篮的一道边。因地制宜、依山而建的是许多孔窑洞,顺着山势的西、北、东三面,都是单位分给职工居住的黄土高原这种别具一格的民居,围成一个大院子,我就是在窑洞大院长大的。每孔窑洞长约十几米,宽三米半,一般用隔断把窑洞隔成里外两间。窑洞的拱形墙壁上镶砖,经过勾缝后用混凝土磨平,粉刷白色涂料。记得每年过年辞旧迎新都要重新粉刷一遍。窑洞里冬暖夏凉,住着很舒服。我家的窑洞门冲西,过了正午,阳光透过玻璃窗洒进窑洞里,先是照在北面的墙上、地上,然后又慢悠悠地前进,铺满两把木制的单人沙发和中间的小茶几,接着阳光又踱着步子来到床边,躺在床上小憩。歇够了慵懒地打着哈欠向外面撤退了。窑洞外面是一个砖砌的煤炉子,和窑洞里的火墙相通,冬天屋里暖和极了。一个四方的小院子,是我童年的乐园,院子南边是自家盖的一间平房。我和小伙伴在院子里玩抓杏核,弹溜溜,跳皮筋,跳格子,拍烟盒,翻绳子,那些乐此不疲的游戏给童年的梦镶上了金边。
依稀记得最难熬的是8岁上学前的那几年,因为父母都要上班,为了让我照顾年幼的妹妹,加上担心我们的安全,于是每天上班前就把我们锁在家里。起初,我们从小院的门缝往外张望,希望能有路过的小朋友说说话解解闷。听着院外的小伙伴们自由自在的奔跑嬉闹声,心里就像有小虫爬过似的,痒痒的。在小院里仰望头顶的那一方天空,感觉和我们一样可怜,它们是不是也被囚禁了?怎么也不动呢?最快乐的是那些会飞的云朵、小鸟、蝴蝶和蜻蜓们,甚至苍蝇和蚊子,它们倒是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的,真真羡煞个人!下雨的时候我们站在平房门口,看从房檐上滴落的雨水怎样一次次一点点地将水泥地面打出一个个小麻坑。雨后,会出现挥舞着两把弯弯的尖尖的大刀的“水牛”,这种东西很神奇,能在空中飞,能在水里游,还能在地上爬。不过,自从被它用弯刀夹破手之后,我就对它敬而远之了。最开心的事是在秋天,忽然会从天而降落几颗红红的玛瑙般的酸枣子,或者紫色穿着白霜纱衣的野葡萄。我们一边吃着酸酸甜甜的不明馈赠,一边仰起头来寻找施主。原来窑洞上面是一丛丛酸枣树和野葡萄藤,是它们给被囚禁的我们的童年增添了了酸甜可口的味道呢。
后来我终于发现了一个消磨时间的好物件,我家的戏匣子——半导体收音机。我常看爸爸下班后鼓捣那个砖头大小的蓝白相间的东西,只要打开一个旋钮,里面就会咿咿呀呀地唱戏,有时候也会说话。终于有一天,等父母上班以后,我迫不及待地站在小板凳上够着了那个连着电线能说会唱的物件。我模仿爸爸的样子拧开了旋钮,然后按照显示屏上的波段调台。调来调去,忽然听到“达滴达,达滴达,小喇叭开始广播啦”,于是一首首儿歌、童谣,就从这个戏匣子里流出来了。听孙敬修爷爷讲故事成了我每天的盼望,尤其是《西游记》,听得我如痴如醉,常常在小板凳上站几个小时,一点都不觉得累。后来,我才知道这是解放后中央人民广播电台第一个学龄前儿童广播节目,当时只有五岁的我真是幸运,居然发现了新大陆!那几年里,除了小喇叭,我还听《小说连续播讲》,听过袁阔成播讲的《杨家将》《隋唐演义》《三国演义》《水泊梁山》,听过刘兰芳播讲的《岳飞传》,听过单田芳播讲的《新儿女英雄传》,听过王刚播讲的《夜幕下的哈尔滨》。听懂听不懂都不要紧,反正每天的日子好过多了。但是戏匣子也不是金刚不坏之身,有一天它的声音忽然变小了,听起来可真折磨耳朵。于是我用小手这拍拍,那敲敲,还挺管用,它的声音就能大点儿。后来我发现,用手把在收音机上就好多了。于是我每天登在小板凳上把着这个稀罕物件,一站一上午,一站一下午。就这样,没有上过幼儿园、学前班的我,除了不会念拼音、识字写字,做算术外(上学除了这些之外,还有什么呢?),课外知识“自学成才”了。
韩城是史圣司马迁的故乡,小时候就听大人们讲“下了司马坡,秀才比驴多”,据说韩城历史上出过不少的状元、宰相呢。年幼的我对这些都不感兴趣。我只知道历史上留下来很多有名的小吃,米皮、面皮、羊肉饸饹、羊肉糊卜、牛羊肉泡馍、粉蒸肉、玉米面搅团、油泼面、肉夹馍、锅盔……每逢过年、过节或是周末,爸妈才会带着我们进城改善一下,喂喂肚里的小馋虫。
印象最深的是一个冬天的傍晚,京剧迷爸爸下班回来兴奋地对全家说:“今天我们单位发了几张京剧《铡美案》的戏票,今天晚上全家去看戏吧。”于是全家武装一番,穿得暖暖的。爸妈领着一个抱着一个就出发了。走到城里我已经饥肠辘辘了,我知道今天爸爸一定会请全家下馆子的,心里热切盼望着。果然爸爸领着我们进了一家距离剧院很近的羊肉饸饹老店。我看到了店门口上方白边的蓝布幌子,下面有飘带。幌子随风飘来舞去的,似乎在欢迎着我们。爸爸要了三碗羊肉饸饹,四个酥得掉渣的烧饼。端到我面前的这碗漂着红辣子羊油的羊肉饸饹香喷喷儿的,冒着腾腾热气,这样的酸辣汤,加上羊肉臊子,加上荞麦饸饹,再加上腌制的咸韭菜、炒制的葱花儿,味道酸酸辣辣的,简直是人间美味,那是我有生来吃得最香的第一顿饭。直吃得热热乎乎,浑身冒汗。
妈妈给我们姐妹俩擦擦额头上的汗,蒙上围巾,走进了旁边的剧院里。我们手里拿着戏票像鱼一样穿梭在一排排标着号码的座椅间,对号入座。熄灯后,《铡美案》开演了。随着六个差役立定后,黑脸黑髯,额头上带着白色弯月的包公慢悠悠踱着步子一步三摇地上场了,开始了不知所云的咿咿呀呀的唱腔。唱罢念罢一会儿,一个妇女拉着一双儿女急匆匆上得堂来,见到包公就地一跪,双手呈上一张纸。爸爸告诉我这是秦香莲,状告她那中了状元就不要老家的妻儿的丈夫陈世美。我似懂非懂得点点头。我只知道爸爸不要孩子了,孩子很可怜。在那个精神生活匮乏的年代,人们能看一场戏是多么奢侈的享受啊!所以人们兴致勃勃地观看着,可我实在听不懂戏词,在一路辛苦奔波之后,在一顿美食滋养之后,我靠在座位的靠背上,渐渐进入了梦乡。不知道过了多久,我被一阵阵掌声惊醒了。爸爸笑着说:“那个坏蛋陈世美已经被包公铡死了,你也不庆贺一下吗?”我揉揉惺忪的睡眼,不知所以然地跟着鼓了鼓掌。妹妹睡得熟透了,爸妈交替着抱了一路。
后来读书、工作、成家。搬离了窑洞大院,在新城区买了楼房,三十年河东、河西的变化,谁也无法料定。再后来父母退休,叶落归根回到了故乡衡水。做了几年无根浮萍的我,经过思虑再三,带着孩子回到了父母身边。父母在哪里,那里就是家。“此心安处是吾乡”啊!
最近老朋友告诉我,过去单位的房子拆的拆,扒的扒,据说窑洞已成危房,被封住了,现在已经没有人居住了,人们都搬迁到新城区了。我心里顿时莫名地失落和伤感,童年时代窑洞大院里快乐的笑声,邻里之间端着饭碗一起吃饭拉家常的热闹,过年大家互相串门拜年的习俗,从此将永远封存于记忆中了。林海音在《城南旧事——我的京味儿回忆录》一文中感叹:“亲朋好友都劝我回北平城南的老宅子看看,我都笑而不语。北平连城墙都没了,我回去看什么?”读到这里,我的眼睛也禁不住湿润了……
作者:欣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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