炉香静逐游丝转
如果一个人明白颓废之后人生仍需奋然前行,那么“丧”过之后的愧疚会反作用于后续的奋斗。
古之闲者,其交友也雅以乐,其独处也静以悦。
今之闲者,其交友也广以浅,其独处也躁以丧。
郁郁不得志之无力感,无所事事的麻木感固存乎一心,而一旦有人表露了这种心迹,随之又有一些人呼应并配以图片、文字,宣泄颓废、悲观和绝望的情绪,更多人“会心一笑”,加以传播,便有了如今“丧文 化”的流行。
“丧”的青年人,多是物质生活相对宽绰,而人生目标不明确不坚定的。这个年代安宁祥和,我们无需激烈的言辞或行动来争取权利,课桌也很平静,耳边并没有炮火。我们不为温饱苦恼,即使不进取也有基本的安逸,于是人类贪图平稳、避开未知风险的本能使得我们愿意在“丧文化”中躲避那么一会儿。
“丧文化”的流行离不开群体力量的推波助澜,一旦“丧”的心态
使人们纠合成群,那么“抱团取暖”的安全感会使人“丧”得理所当然。如果一个人明白颓废之后人生仍需奋然前行,那么“丧”过之后的愧疚会反作用于后续的奋斗。所以说“丧”只是把头埋在沙子里的鸵鸟,逃避并不能解决什么。
也许,我们可以学学古人,把“丧”深化成一种闲情,一种无所为而细品心灵感受的行为,从而在凡尘俗世中获得片刻安宁,却不致堕落。《蒋勋说宋词》中谈到晏殊词,小径、高台、朱帘等都是没什么具体意义的事物,“炉香静逐游丝转”一句更显出百无聊赖,堂堂宰相在楼阁之中,无言望着香炉上的轻烟缭绕弥漫,暗香盈室。用今天的尺度来衡量,可能有些“丧”。古人之闲与今人之闲不同在于古人的内心在那一刻是充实的,今人之“丧”是空虚的,是不知所措的。
“丧文化”使当下不少年轻人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和深度,无法拥有“晴窗戏乳细分茶”的闲情,也无力把对“丧”的探究升级到理性的哲学的高度。其实,年少时我们必经一次“精神上的呕吐”,排斥、审视过去不假思索接受的价值观,这种呕吐的结果,就是迷茫。先贤们早就把我们质疑的东西深究过,加缪在《西西弗神话》中指出,人生本质是荒诞,但在我们以自身努力反抗荒诞的过程中,我们可以获得幸福。凭我们现有的认识,能看见的是海面上的一块块礁石,当迷茫的海水退去,孤独的礁石最终连成一片岛屿,此刻,我们就找到了责任。责任,是一个人身份的起点。不是每个时代的年轻人都会迷茫,因为不是每个时代都需要迷茫所带来的反思和自省。我们的社会应该帮助年轻人找到这样一种责任来对抗“丧”。
一缕千年前的炉香不知所归,一直传到了今日。思索着的文人啊,慨叹百无一用是书生,却依然用生命守护着对理想国的信仰。有人盯着香炉,眼皮开阖,选择颓然默坐;有人寻香而来,汲取过去的力量,挖掘未来的光亮,捶打世间。薄暮,一线金光停留在书桌上苏格拉底小雕像的嘴唇上,哲人口含夕阳,一声不响。过去的圣人能解释过去,今天的答案还得来自今人。在物质条件、科学技术和社会制度都得到长足发展的今天,我们有“丧”的权利,同时也意味着当代的年轻人做好了身心准备,去成为更具可能性的个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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